2012年5月11日

覺醒的代價:噩夢和噩夢的消失



一念行者 
問:人究竟是為了什麼而活著,名和利都是無常的,有得有失,不足以作為人活著的目的。而之前看到有文章說人有靈魂,活著就是為了將自己的靈魂更加完善和提升,但是在您的文章中都把靈魂和輪回都給否定了。那麼人活著的目的究竟是什麼?難道只是為了生存的本能?還是說種族的繁衍?

我注意到,並沒有一個我在活著,每時每刻,我就像一個陶罐一樣地在那裏。所不同的是,這陶罐是由地水火風空識等共合而成,它裏面積滿了緣氣。那緣氣突然有了我相,並生了的意識,於是它認這陶罐及緣氣和合為就這麼誕生了。

但即使如此,我清楚地認到,並沒有一個存在,是那麼虛妄不實。我注意到,只是一個夢中的影像,是一個從夢的深處發出來的聲音。我注意到這為了維持它虛假的存在,它不停地呐喊,不停地做這做那,以顯示和夯實它虛假的存在感。然而這努力是虛妄的,只要它有一片刻停止造作,它立刻又退回無。什麼也沒有,只有一個陶罐存在。再進一步地正觀,陶罐也不如實存在。


存在著,多麼深的一個幻象!退一步地講,假如我承認我是存在的,我認識到,也並不是我在活,而是我在被活。我生來不由我決定,我被生了;我死去不由我決定,我被死去。在生死之間,我注意到沒有任何一件事是我能完全作得了主的,我只是因緣聚散中的一個泡泡,如同我是風中的一片樹葉。我是無我的,在來去之間,我只擁有一個幻覺。

我認識到,實際上沒有一個真好,我可以不用擔心我生我死,事實上我不生不死。在刹那的夢裏,我瞥見我不會死,因為並非真的存在一個受死的人。我發現,沒有一個真好,一切不由我作主真好,那樣意味著,在從生到死之間,什麼也不用我操心,我只是跟隨好了,我只是隨順好了。出沒在這意識的夢裏,這樣的大事不用我操心,這樣的大事不用我操心,既如此,其餘比這生死小得多的人生小事小物,我還有什麼可操心或擔心的呢?

我注意到,多數時,我是一個不瞎操心的人。與人共處,我聽從簡單的指令,讓我幹啥我幹啥;自己待著,吃飯就是吃飯,走路就是走路。我看起來像個安靜和柔軟的人,因為我不妄操心。我不想我得不到的,我不憐惜我失去的。生命活著不需要目的,不需要希望,不需要為什麼。我把為什麼扔進了老家路邊的溝裏。怎麼樣我也不常常想,事情到時該怎樣就怎樣,提前操心是沒用的。我也不太詢問是什麼是什麼就在眼前,它只需要用眼睛看,不需要用腦袋想。

我不關注我有沒有來生,我注意到我此生也無;我不用提升我的靈魂,虛妄病緣,即生即滅。能永恆的不用管它也永恆,不能永恆的你怎樣建設它也永恆不了。我不操心靈魂的事,不操心來生的事,我只操心我面前的事——上帝把它切好的蛋糕放在我面前,我吃;上帝把它傳過來的籃球塞進我懷裏,我投籃。活著就這麼簡單。我可以像一個傻瓜一樣地活到老,我不必在你面前表現的聰明、強大、美好、優越。

我是一棵動物樹:當有人問我問題,我靜靜地回答,就像植物在光合作用;如果沒有問題,天地送來一陣風,我隨著風的力度和意願搖曳我的身體。假使沒有任何人打擾我,我回到自己的禪定,就像靜默的樹,任鳥飛到我枝上搭窩,或任人在我的蔭下休憩。我沒有我,刹那間我似乎看到,假使有人要分割我,我也只是靜靜地看著——直到我看不見那一切。我想起釋迦牟尼佛說,歌利王割截他的身體時,他不生嗔恨,如然,可也。

我是一只有了自我意識的陶罐,從罐口裏伸出我虛妄的頭,向前看我沒有什麼可擔心的,向後看我沒有什麼可擔心的,朝當下裏看,我是一隻氣球——虛妄的意識是球中的氣。我不相信這意識之氣告訴我的一切,這氣球之氣可以炸,可以爆,可以裂,然而我不操心。夢中的人告訴我的任何聲音都不能嚇住我,因為我知道,那充其量,只是夢;夢中發生了最糟糕的事,最壞的結果是——我醒了——然而這是好事。我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人類所能擁抱的只是想法,而想法沒有一個是真的。來到世間我們都是放氣球的人,放氣球的人莫被氣球帶到天上;帶到了天上也不用怕——它最多把你摔醒。覺醒是要付出點代價的,那代價是噩夢和一個噩夢的消失。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