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6月16日

「我」及「我的」

 阿郎撰寫

夜間聚餐,一些朋友與我談論到靈魂、輪迴轉世,談論到「我是誰」的禪案。看著朋友輕鬆寫意的談論這些話題,米香突然感到一陣厭煩。這些話題在他們話語中,就如同哪間餐廳推出甚麼新菜色、哪隻股票漲多少、哪個朋友又去哪個國家玩一般的。米香心中知道,這些人根本不是真心想探求答案。「如果真的有靈魂、如果真的有轉世輪迴」,米香忍不住脫口而出,「這些答案,對你的生命會有何實質的改變」?


「不會有改變的」,米香在心中回答了自己,因為他們只是隨口閒聊而已,今夜之後,他們又會回到他們各自的生活,做著他們各自認為很重要的瑣事。如果他們真的被「我是誰」這個問題折磨過,那麼,這個問題將會變成他們生活中的頭等大事,因為這個問題快把他們逼瘋了,他們會無時無刻去找答案。所以,這只是隨口閒聊與討論,而許多打著身心靈座談會的真實情形,不會比這裡發生的好多少,只不過打發時間而已。

我的思維真的是原罪嗎?

回到了家,米香陷入了沉思。「論速度,人類還排不上名;論力量,大象一個鼻子就可以把人拋飛好遠。但人類為何可以成為萬物之靈?思考的差異,讓人就算身體層面遠低於萬物,依然可以領導萬物。可如今,人卻渴望拋棄思維、希望「無念」、期盼「止念」。只是我疑惑的是,「念頭」真的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嗎?否則為何修行人搞得一副欲除之而後快的態勢呢?」沉思中,一個詞閃過腦海:「距離」。

因為與念頭沒有拉開任何距離,於是人認同了思維、最終等同了「思維」。因此當某一思維升起,帶動同質性的情緒時,人因為等同了這些,而沉入了這些思維故事之中,他就會表現出那個思維、那個情緒該會有的外在樣貌。而在事發過後,思維、情緒消退,人又會暗自悔恨當初的情緒性行為,一生反覆、輪迴不止。

米香想著:當站在車水馬龍的馬路上,我只會感到擁擠、煩躁;但當我站在101上往下看同一條馬路,我只覺得夜景好美;而當我又拉到外太空時,這條馬路的一切,顯得微不足道了。「距離」影響了思維與感受,而解除了「認同」,世界還是原先的世界,但我所看出去的「世界」,卻已然不同。

「我的」非「我」
米香的狀態漸漸入定,一些領悟閃電般擊中了他:消融自我,其實就是解除對「不是我」的認同。生理身體是食物累積而成、心理身份是資訊累積而成。或許現階段我不知道「我是誰」,但至少我可以從搞清楚「什麼不是我」開始,到了最後所剩的,就只會是「我」。因為一開始的錯誤可能在於,我把自己認同於「不是我」的事物

我的身體、我的意見、我的渴望、我的價值、我的喜好、我的朋友、我的感受,這一切一切的「我的」,始終出現在我日常生活中的每一刻。我「認同、等同」了這一些。身體可以是「我的」,但我不是這個身體;思維可以是「我的」,但我不是這個思維。這個頭腦的本質就是思考、就是產生一堆念頭,這是它的「本質」,如同糖的本質是甜味。因此一昧地追求「無念、止念」,或許會是徒勞的。

米香試著在靜坐呼吸時,心裡加入一些念誦:「我不是這個身體、我不是這個心智」。一段時間的練習,米香發現到,身體與心智會在某一個時刻,與「我」之間出現了一些「距離」,這是一種心理上的「感覺」。而在那種狀態下,「我似乎真的不受思維的影響,甚至是旁觀這些思維的生滅,而思惟的內容,完全與我無關。」米香記錄下這些時日的心得。



2023年6月9日

擺脫喋喋不休頭腦

 

阿郎撰寫


「這個腦袋到底怎麼回事?難道它不能安靜一會嗎?難道一段時間不要喋喋不休,有這麼難嗎?它不該是我的頭腦嗎?怎麼我對它一點辦法也沒有呢?」米香坐著,卻被這持續不斷的思緒搞的煩躁不已。

「我的」不等於「我」

隨意翻閱書架上的書,一句話映入眼簾:「清空你的思緒!」米香呆呆地看著這句話一會兒。什麼鬼!真的有人成功過嗎?我真的能像刪除電腦文字般的刪除某一個念頭嗎?我知道人可以遺忘,但遺忘不代表刪除了,不是嗎?而身心靈常說:你越是抵抗的,它越是會存在。所以才有接納、臣服,不是嗎?而接納與臣服也並非刪除某一念頭,不是嗎?如果接納與臣服真的有用,而它們又不是刪除念頭,那不就代表念頭並非真正問題所在,不是嗎?那真正的核心問題是什麼?

如果七彩可以統稱為「彩虹」,那麼,當AI自稱為「我」時,代表程式運作這一過程是統稱為「我」。這概念套用在人身上,就會變成:心智運作的過程就稱為「我」。然後我們再賦予「我」一個名字,如米香。我知道實際存在的,其實是七彩、是程式、是心智;而彩虹、AI我、我,則只是一些不存在的「統稱」,這些稱呼也都是心智創造出來的名詞文字。這似乎合理,因為小孩子一開始的確會說:大衛肚子餓餓、大衛想便便等這種第三人稱的用法,而不是說我肚子餓。是一段時間的適應之後,大衛=我=這個身體=這個身分,而這一切的背後都是心智的學習過程,所以也就大衛=心智。只是,心智的背後又是什麼?米香嘗試想去覺知「那個」,因為每一次的推論,似乎都會回到有個「那個」,偏偏心智對它一無所知。

沉澱一些時日後,米香覺察到一個明顯卻又隱晦的矛盾事實:可以說我的車子,但車子不是我;我的身體,但身體不是我;我的情緒,但情緒不是我;我的念頭,但念頭不是我。當米香寫出這些文字時,總覺得與她所感受的,有一段滿大的差距,但也沒辦法表達得更清楚了。這真的是一個超級明顯的事實:「我的」任何事物,這句話本身都清清楚楚的表達出,那些事物與「我」是完全不同的。「物質」的事物很容易釐清,但「非物質」如情緒、信念等就很難釐清了。

米香想著自己日常生活中,經常與人據以力爭,職場上的是非對錯更是明顯。這些對錯的對立立場,代表不同的人「認同」了不同的觀點。而觀點就只是「念頭」,當人認同某一念頭時,人反而被這一念頭所支配,人被這念頭「佔據」了,人成了這一念頭的表達管道、傀儡。米香寫下這一段話,然後加註一句:「一旦我把自己認同於「不是我」的事物,我就完了。」反過來,一旦我時刻都可以清晰無誤的覺知到「我」與「我的念頭」之間是存有距離的,那麼,我便自由了。

瑜珈的回歸

幾年前,米香曾在自己住家附近的活動中心,上過一陣子的瑜珈。多數的動作幾乎都忘了,唯獨拜日式。而最近因為靜坐的時間增加,米香偶然之間總會想到拜日式,想藉由拜日式來延展一下緊繃的肌肉。就這樣,呼吸、拜日式、靜坐成了米香下班後的主要活動。「解除對「不是我」的東西的認同」成了心中所想,米香寫著:「如果我不把自己認同於任何事物,我有可能會是誰?」沒有答案升起,因為思維無法到達思維自己之外的地方。但無所謂了,因為我不在乎答案是什麼,我只想要親身去體驗那個答案,文字上的答案已經不再能安撫我的焦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