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4月27日

腦袋裡的那個聲音

 

阿郎撰寫

清明連假期間,多數朋友都有自己的活動,米香則習慣靜靜地獨自一人,每年都是如此,米香也不以為意。只是,米香今年注意到一個不同的現象:腦袋裡那喋喋不休的聲音,以及一個靜默無聲的觀察者。

看不見的龐然大物

米香不安的坐著,情緒躁動卻不知如何平撫。

「怎麼可能沒有人注意到這聲音?這聲音如此的聒噪、如此之巨大,大家為何還能像沒事般的正常生活?不可能只有我注意到腦袋這聲音」。尤其當我感到無聊時,這聲音幾乎快把我逼瘋了,這聲音又激發了焦慮不安的情緒,逼得我一定要找事情做、或者找人解悶、或者吃東西、或者忙著一些事情,就是不能無所事事。而這聲音聳立在如此明顯的地方,為何大家都像沒有發生任何事一樣?這怎麼可能!

難道大家沒有發現,我們自己根本無法控制它、無法叫它閉嘴、無法叫它靜靜待在那不要鬧嗎?它不可能是「我」,否則,我怎麼可能無法叫自己閉嘴?我不知道這聲音哪裡來、又是何時在那裏的?它平時好像就是「我」,然而,一旦事情不如預期,我就可以很明顯的發現,它根本不是我,它是一個完全不受控的某物。但是、但是,平常我所見的每個人,都是它啊!

似有似無的旁觀者

這幾日,米香一直注意到這樣一個事情:腦袋聒噪不停的聲音背景中,有一個非常細微的旁觀者存在。他是如此不顯眼的存在,以至於在多數情況下,我幾乎沒有察覺到他的存在。我不知道用旁觀「者」來形容他是否正確,因為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什麼。但我有一種隱微的感覺,認為他才是「我」。當然,我也不知道這感覺又是哪裡來的。但因為他的存在,我有一種不知哪來的堅信,就是確信這個喋喋不休的聲音,不是我。

只是,我接下來該怎麼辦?我要如何才能搞懂那個靜默者與現在這個喋喋不休的聲音?只要我一分心、或專注在其他事情上、或者有其他情緒升起,我就會失去與那靜默者的連結而陷入頭腦那個聲音的運作中。難道我要與世隔絕?但我又能去哪而能不攜帶著這個喋喋不休的聲音?

如果這個旁觀者發出訊息,除了直覺感受外,是否也需要透過思想的方式來表達?如此一來,這個旁觀者與喋喋不休的聲音在表達形式上,可能會是相似的,我又該如何區分它們?而這個試圖區分它們的「我」,又是什玩意?喔,我的老天,我簡直快要被搞瘋了。



2023年4月21日

「我在」這個概念的源頭

 

阿郎撰寫

「沉睡時,「我」在哪裡?」米香從睡夢中突然醒來,這個問題就這麼蹦入腦海中。呆呆著坐在床沿,米香還沒有從睡意中「醒來」,腦袋好像還在開機中無法讀取資料。這是一個清明連續假日,沒想到一醒來就天外飛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沉睡時,「我」...

米香慢慢的喝著咖啡,回憶著自己在沉睡時的情景,但怎麼都想不起來。「無論我是好人或獨裁者、家財萬貫或貧窮潦倒,當我睡著時,我會忘記這一切,也會忘了自己是誰,更不再有身份感。而當我醒著,一個分離的個體便會出現,我之所需、我之所欲,就會無窮無盡的升起又消退。」在轉醒的某一點上,「存在感」降臨了,「我」蹦出來了。

順著自己的思路,米香繼續寫著:「在存在感降臨之前,我的狀態可能是一種無明覺的狀態,也就是沒有明顯的自覺或覺知。我的身心可能在某種狀態下活動,但是沒有將這個狀態與「我」這個概念相連結。這種狀態可能類似於睡眠時的無夢期間或是其他沒有意識覺知的情況。在存在感降臨之前,我還沒有產生「我」的概念,因此我或許可以說在那個時候不存在「我」。這個時候,我或許可以感受周圍的環境,但是這些感受並沒有被統一成一個「我」的概念。」

我記得之期思索過這一問題,這個「主觀意識」似乎是一種後天的心理現象,是透過個體的感官和認知系統對身體、周遭環境和社會交往的經驗進行統合、反思和分析後產生的。也就是說,在我產生「我」的概念之前,我依然存在,只是我對自己沒有任何的認知或覺知。在這種情況下,我的存在是一種無意識的存在,沒有主觀意識的參與。甚至可以說,「我」這個概念是後來才產生的。在那個時候不存在「我」,直到這個「存在感」的感覺出現之後,才開始產生「自我」的概念,所以之後出現的這個「我」,並非原先的那個我。

米香再看一次自己的論點,搖搖頭嘆了口氣。

「我在」就這麼出現了

米香試著從沉睡延伸到出生前及嬰兒時期,那時存在感或自我意識或許也是不存在或非常有限的。隨著心智的成長,漸漸產生了對自我的認知和覺察。或許,現在的自我意識與原先的自我意識是不同的,而前者應該是在後者的基礎上進一步發展和演變而來。說得更白一點,當我說「我」時,其實那是指後來產生的自我意識,而非原先的自我。但更進一步的說,在我出生之前,我並沒有形成這樣的自我意識,因此也就不存在所謂的「原先的自我」。

等等,那不就表示,這個後來產生的自我意識,代替了原先的自我在活著!那如果以這種角度來說,對原先的自我來說,這個由自我意識所活出的生命,其實像是一場夢?是嗎是嗎?所以人生如夢!或者人生如戲、戲如人生!或者如夢幻泡影,如電亦如露!

完了,米香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寫出來的筆記。那我的各種追求,包含追求開悟,那「追求者」其實也是這個自我意識,而非原先的自我?因為這些行為、慾望,都是由這個後來出現的自我意識所驅動的,而非原先的自我。而那就代表,由這個自我意識所領悟的各種真理也都不可能是真理!因為這些領悟受到每個人的文化、社會背景等因素的影響,所以這些領悟只會是相對的,根本不可能是絕對的。

我的世界崩塌了

再度陷入長長的沉默與思考後,米香再度拿起筆,對自己的大腦做靈性解剖。顯然,在存在感出現之前,原先的自我是不存在的,那也表示,在之後出現的自我意識是不可能意識到原先的自我的,因為這個自我意識無法穿越「存在感出現」這條線而跨到另一邊,那裏尚不存在概念、沒有語言文字,更不存在思考,因為,尚不存在「思考者」。而對那裏的一切認知,都只會是一種「描述、概念」,而這種描述與概念,也只存在於「存在感出現」後的這一邊。

如同我們對潛意識的認知,都只能停留在「概念」,而對大海的「概念」與「大海」本身,完全是不同的兩件事。或許,那個原先的自我就像潛意識那般的存在。米香突然停筆,他想到一個可怕的概念:如果自我意識了解到自己並非真實存在時,會發生甚麼?泡泡破掉、自我消融嗎?還是說自我的幻滅?這個自我意識是所有這一切運作的基礎,當地基崩塌,還有什麼可以保持在那?這個自我是我對世界的認知和理解的基礎,沒有了他,我就無法認知和理解世界,也就無法構建所謂自己的世界觀和價值觀。所以當自我消解,由我構建的世界也會隨之消失。但消失的不是世界,而是「我」。

換句話說,我所感知和認知的世界就是我所體驗和理解的世界,也就是我自己的世界,我就是我所認知的世界。因為同一件事情,每個人的看法和理解都不同,因此每個人的世界也是獨一無二的。因此,當我認為世界要崩塌了,並不意味著整個世界都要崩塌,這只是我個人的主觀感受而已,別人還是馬照跑、舞照跳!

「我不喜歡這個推論的結果」,不知怎地,這結果讓我感到悲傷,米香久久不能自己。「這就像多重宇宙、平行宇宙」,米香突發奇想。每個人所感知和認知的世界都是獨一無二的,每個人的感受和體驗不同,就像處在不同的宇宙中一樣,而這些不同的世界或宇宙,卻是存在於同一個現實之中。或許,我們都太執著於找尋可見的平行宇宙了,我們更可能的情況是,我們早就各自處於不同的平行世界,卻因著我們對自己的不了解,才認不出我們早就分處於不同平行時空的這個事實。



2023年4月13日

個體的「在」與純然的「在」

 

阿郎撰寫

米香一個人呆呆地坐在桌前,百般無聊。奇怪的是,就算沒有事情做,大腦依舊故我的運轉個不停。這種強迫式的思考,讓米香簡直快要崩潰了,那種厚重、黑暗、讓人喘不過氣的壓迫感,不斷地壓迫著米香。好似思考是一個不可避免的過程,因此要完全停止思考是不可能的。

「真的有可能無念嗎?」米香勉強擠出了一個問題,好讓自己的思考不會漫無目的。「無念是沒有念頭嗎?有可能嗎?」

存在的是大腦,不是我

查看了一下網路上關於【無念】的文章,米香試著做一些評論:「無念是佛教中的概念,但它似乎指的是超越了思維和概念的境界。它並不是指完全停止思考,而是指在沒有執著、不被思維所困擾的狀態下,能夠清晰明了地觀照萬物。」米香對照自己剛剛被念頭纏繞的感覺,「但這種認同思維的行為,似乎是一種慣性!」

米香試著釐清楚這一點。我想,認同思維的過程可能從小就開始了,因為在成長過程中,我們是透過學習和模仿來建立對自己、對世界的認知和思考方式。而當我們長期重複執行某個行為或思考某個觀念時,自然會產生慣性。因此,當我們長期認同於思維,就容易產生思維的慣性,使得我們難以停止思考。這種情形在人感到無聊時,更容易覺察到,就如我剛剛一樣。

米香重新看著自己的筆記,突發一想:「人為何這麼害怕無聊?」嗯,可能因為無聊讓人缺少刺激和興奮、讓人覺得時間過得慢、生活沒有意義。甚至是說得不到外界的認可,而感到自我肯定不足。所以一旦無聊,人就有一種幾近躁鬱的反應出現。只是,之前的心得推論出「我」可能是個幻象,如果這是真,那麼,那個會感到無聊的是什麼?答案很明顯不是嗎,就是這個心智、這個大腦和這個身體。想起自己之前記下的【觀自在】,顯然,當這顆腦袋需要持續透過刺激來保持活躍感和新鮮感,生理上及一些神經元素也是如此設計,也就是說,大腦是掌控人的身體和思想的核心器官,而它的運作和狀態就直接影響到人的行為和心理狀態。可以說,【人是被大腦牽著走的】。

這就有趣了,以前曾推論過【我在之感】可能是大腦的一種產物,是大腦在處理感官信息和內部狀態時,會生成的一種主觀體驗,這會使人有了自我意識和存在感。也就是說,「我存在」只是一種概念或者認知,而非一個客觀的事實。也因為這種認知是大腦藉由不斷產生的思維過程所建構出來的,所以,一旦人無聊而缺少刺激時,人就會顯得焦躁不安。

這樣一來,就更有趣了,米香此刻的精神達到一種高度專注的狀態,而手依然飛快地打著字。因為身體和大腦是真實存在的物理實體,而「我」這個概念是由大腦所生成的心理現象。那麼,我是否可以嘗試的說:「「我」並不是一個獨立的存在,而是一種心理現象,它的存在依賴於大腦的運作和我們的思維過程。真正存在的是身體、是大腦,而非【我】!所以,害怕死亡的,也其實是這顆大腦及身體,而非【我】?」

難怪我們在回憶某人時,我們只能回憶這個人的形象與言行,而那個無形無相的「本質」卻完全不認識,好似它們不曾存在過。所以我們到底是跟「什麼」當朋友?米香突然打了一個冷顫。

個體的在與純然的在

幾天後,米香重新閱讀這一篇心得時,總覺得有尚未完結之感。如果說「我」是身體和大腦產生的一種心理現象,那代表當每個人的經驗、背景、性格、文化等因素不同時,它便會構成獨特的、具個體性的「我」。而當身體和大腦停止運作時,「我」這個現象概念也就會隨之消失。因此,常聽說人要「超越自我」,這根本是不可能的,甚至連超越身體和大腦都不可能。

米香腦袋中突然浮現「我執」一詞。沉默許久後,「或許,所謂的超越,根本不是指超越身體和大腦,而是超越對「我」這個概念認同的執著與執念、是解除認同」。那麼,超越了具有獨特個體性的「我」之後,是什麼??「純然的在」?

等等,如果「純然的在」是超越大腦和身體,而「我」卻是身體和大腦產生的一種心理現象,那不就代表「我」會隨著身體和大腦的死亡而消失;而「純然的在」是不會隨著身體和大腦的死亡而消失的!這說得通嗎?我能不能說,身體和大腦死亡後,「純然的在」並不是以個人身份存在,而是一種純粹的存在,類似於宇宙中存在的各種物質和能量一樣?因為「純然的在」這個概念的存在並不依賴於任何一個特定的身體或大腦,而是超越了個體的存在。所以這個概念的存在方式可能無法被任何人所理解?因此,即使身體和大腦死亡,「純然的在」這個概念本身仍然存在,因為它並不受身體和大腦的限制!

小結

米香頭昏腦脹的看著自己的筆記,試著歸納一些心得:
1.「「我」是與個人經驗和記憶相關聯的主觀自我意識和身份的概念,而「純然的在」則是一個更廣泛的存在的概念,它超越了個人的身體和大腦。」

2.每個人所體驗到的「純然的在」或許是相同的,但每個人所認為的「我」卻是不同的,類似【自我眼鏡】的論述。

3.要有身體和大腦才能有【我】和【純然的在】的概念存在。但縱然沒有身體和大腦來指認【純然的在】的存在,也不能說【純然的在】不存在,因為【純然的在】已是一種超越身體和大腦的存在。只是因為我們無法脫離身體和大腦的限制,因此無法完全理解或體驗【純然的在】的存在。而身體和大腦可以幫助我們感知和體驗【純然的在】,但它們本身不是【純然的在】的存在。但不論【我】或是【純然的在】,都需要身體和大腦才能被指認出來並感知。

4.現階段我對【純然的在】的認識,其實也只是一種概念上的而已,因為它無法被身體、大腦或其他物質所體現或證明,所以只能是一個哲學上的概念的存在。

看著這一大篇心得,米香真心覺得身心靈這玩意,好似老子道德經開頭所說:「道可道,非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