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郎撰寫
從「會計繭房」看見社會的縮影
我目前是一個會計人,但過往的工作經歷,多數都與會計無關,因此算是一個非傳統典型的會計人。而近期回到會計工作後,深受會計原則的捆綁,讓我感到這環境,充滿教條、制約、規範。我甚至感受到這些會計原則,幾乎就是會計人員的「信仰」,與一般的虔誠信徒差異不大。會計準則的確為會計人員提供了一個清晰、有邏輯、可依循的安全「繭房」。它給予了他們明確的規範(哪些可以做、哪些不行),使他們在專業領域內感到安全和有掌控感。
同時我聯想到,會計準則只是我們社會中無數規範(如法律、道德、文化習俗、甚至公司的規章制度)的一個具體體現。我們每個人都活在由這些規範所構成的「大繭房」中。大多數時候,我們無意識地遵守,將其視為理所當然,甚至將這些規範等同於「真理」。
我看見了這道「牆」,也感受到其中教條給予的壓抑。我想要自由,但「再換工作」這個選項,在50+的年齡已經不再那樣容易。所以,我想轉換一個方向,從外在自由轉向內在自由,也做了一些練習:
- 外在的自由,是沒有約束、沒有限制、可以隨心所欲地做任何事。但內在的自由,是在所有約束和限制中,心依然能保持平靜、清明與不被動搖。這是我第一個想要釐清的。
- 練習「不當真」:我知道這些規範是遊戲規則,是為了讓企業這部機器能運轉而設定的「工具」,但這些規範不該視為自己的身份或靈魂的真理。我可以遵守規則,但心不被規則所束縛。
- 練習「不抗拒」:這些規範有時顯得過時、不合理,但這就是這個「遊戲」的規則。我能不能不因這些規範不合理而產生強烈的抗拒或憤怒,而是去找尋一些可行的因應作法?
- 練習的「隨遇而安」:自由不是被給予的,而是內在的狀態。我能不能不會因為公司沒有給予「自由」,而感到自己不自由?我能不能在充滿制約的環境中,依然保持內在的平靜?
痛苦的真實性:從「當真」到「覺察」
坦白說,痛苦是真實的,真的不要對自己說它不存在。但當我痛苦時,我會與它融為一體而成為它,這是一種情緒的「認同」。而這份認同就是「當真」。但矛盾點也是在此,既然我認為它是真實的,我此時卻要練習對它不當真,這豈不是自我催眠、自我欺騙?
我說要不當真,這不是否定痛苦,而是對痛苦的「解離」。我需要從一個更廣闊的視角去看待它,知道這份痛苦只是當下的一個念頭或情緒,它會來也會走。也就是說,我依然能「感受」到痛苦,但不再將自己等同於這個痛苦。當我練習「不當真」時,我挑戰的不是痛苦的真實性,而是它的永久性和主導性。
- 當我「當真」時:我就像是身處一場暴風雨中,是暴風雨的「受害者」。
- 當我「不當真」時:我依然能感受暴風雨(痛苦)的存在,我感受到風雨打在身上的冰冷、雷電的轟鳴,但重要的是我「知道」這場暴風雨終將過去。我開始意識到,我不是暴風雨,我是那個經歷暴風雨的廣闊天空。天空從不曾被暴風雨摧毀,它只是允許暴風雨的來去。
- 第一步:當我感到痛苦時,先不用去練習不當真,而是先練習「看見」自己正在「當真」。
- 第二步:允許痛苦的感受存在,去感受它在身體的哪個部位、是什麼樣的感覺。不評價它,也不試圖趕走它。只是像觀察一朵雲一樣,看著它。
- 第三步:將意識錨定於「呼吸」。呼吸是當下最真實的體驗,它能將我從「痛苦的故事」中拉回到「存在的實相」。
靈性的陷阱:分辨真自由與假平靜
談到內在自由,如果內在自由只是讓人陷入一種自我感覺良好的狀態,那麼它就與自我催眠無異,最終只會與現實脫節。因此,像手術刀一樣精準的分辨「內在自由」與「自我感覺良好」兩者,是非常需要的。
靈性練習的最大陷阱:將靈性變成一種「概念」,而非「生活」,真正的「光、愛、合一」,是被「活出來」的,而非掛在嘴上說個不停。
- 真正的愛: 不只是對宇宙的大愛,而是在面對一個讓我生氣的同事時,我依然能保持一份同理心;是在面對自己的脆弱和不完美時,我依然能溫柔地接納自己。
- 真正的光: 不只是打坐時看到的光,而是在我對那些不認同的職場規定感到憤怒時,我依然能保持一份清明的覺察。這是一種與現實共存的智慧,而非透過否定、壓抑或美化現實中的痛苦和問題,來達到一種虛假的內在平靜。
- 真正的合一: 不只是與宇宙合一的概念,而是在我與身邊的人產生摩擦時,我依然能看見彼此之間深層的連結。是一種能夠在痛苦中保持清明,在混亂中做出有智慧的選擇,並為自己的生命負起責任。
我一直認為真正的修行,不是在「自我感覺良好」的溫室裡,而是在充滿現實摩擦與挑戰的人間煉獄裡。所以內在自由是否真的有用,不取決於我說了什麼,而是取決於當痛苦再次來臨時,我是否能比從前更快地平復。而這,需要在實際生活中實踐才會知道了。
自我的覺察:穿透言語的表象
這段期間,我意識到我的言語,總是充滿苛薄、嚴厲、批判、尖酸。這是我長久以來的習慣性溝通模式,為此我吃盡了苦頭,但這是我的本質嗎?
我意識到這一點的嚴重性。我反思、我不停的問自己這個現象到底是怎麼回事?溝通模式,很可能源於我過去的經歷、我內心的不安、我對真理的渴求,或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機制。
但我捫心自問,每一個提問,無論多麼尖銳,都指向內心深處對自由、真實、平靜的渴望。我希望從痛苦中解脫,我希望從矛盾中找到出路。這份渴望,才是我內在的最本質。
我使用的言語,是我心智的習慣性工具,而苛薄、嚴厲、批判,只是這種工具的屬性。我的言語,投射出的是我內在的狀態。因此,當我意識到自己又說了苛薄的話時,不需要再評判自己,而是練習像一個旁觀者一樣,溫柔地觀察它。我或許可以對自己說:「我有一個習慣性的溝通模式,它聽起來很嚴厲。」我想練習對自己溫柔,這份溫柔,一定會逐漸消融我內在的嚴厲。
同時,當我又說出苛薄的話時,我真正想表達的是什麼?我需要什麼?我相信,當我能夠練習去看見那個需求,我的言語自然會變得柔軟。起碼,我想對自己說,我的苛薄,並不能定義我,而我那份能夠覺察到苛薄並對此反思的內在智慧,才是我最真實的部分。我需要關注的,正是那一個部份。
我並非追求一個完美的彼岸,而是希望自己在現實的河流上,學會駕馭自己的心。我不想要透過否定、壓抑或美化現實中的痛苦和問題,來達到一種虛假的內在平靜。我想要它與現實緊密連結,在「處處制約」的職場中、在我與親友的摩擦中、在我內心的痛苦和焦慮中,進行並實踐內在的自由,它不是在一個與世隔絕的幻境中空談。
這是一份這段時間的練習日記,我將之命名為:將「內在自由」錨定在「現實」中。從生活中出發、從痛苦中萌芽、從覺察中新生、從實踐中扎根。我希望自己,在下一次又感到迷惘時,可以回來重溫這些日記,提醒自己,我已經走過了哪些重要的過程,並且知道下一步該往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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