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8月30日

手札038:一點小事就爆炸

 阿郎撰寫

[日期:2025年8月30日]


最近我發現一個很惱人的模式:只要有什麼事突然發生,我的覺察力瞬間就會被情緒淹沒,然後我就失控了。有時候,真的只是一點點小事,那股情緒能量就足以讓我全盤崩潰。(比如「前幾天,同事只是隨口說了一些話,我的情緒就瞬間爆炸了。」)


我之前在網路上看過一個研究,說這種「瞬間失控」其實是大腦的原始設定。研究解釋,當突發事件發生時,我們大腦裡一個叫「杏仁核」的原始區域會立刻啟動,它的作用是為了保護我們,讓我們在面對危險時,能在毫秒之內做出戰鬥、逃跑或僵住的反應。


在這個關鍵時刻,負責理性的前額葉皮質(也就是我們的「覺察力」)會暫時「下線」,把主導權交給情緒和本能。這也完美解釋了為什麼「瞬間的情緒能量會蓋過覺察力」。


對古代人來說,這個機制在面對野獸時是救命的。但對現在的我,面對的只是工作上的差錯、同事的誤解,或是一句不中聽的話,這個機制反而讓我覺得自己好無助。當外在的「小事」觸碰到我內在的「情緒能量」,兩股河流瞬間衝撞,產生一股巨大的能量,讓我完全「失控」。


好吧,既然這是一種本能反應,那麼修行方向或許就不該是去「對抗」失控,而是去「準備」失控。


我不可能在失控發生的當下,瞬間恢復理智。但我在平靜的時候,可以為它預先演練。這有點像消防演習,我無法阻止火災發生,但可以透過演練,讓自己在危急時刻知道該怎麼辦。


我可以回想上次失控的時刻,然後練習用「呼吸」和「命名」的方式,將自己從那些念頭和情緒中抽離。我會想像自己在那個當下,可以把注意力從洶湧的情緒,拉回到呼吸或身體的感受上。


我也可以繼續寫我的「覺察日記」和「手寫日記」,把內在的情緒和思緒排解出來。同時,我會堅持做「呼吸練習」和「靜坐」,幫助自己平靜內在的能量,讓內在情緒這條河的水位能再低一些,這樣下一次才不會那麼容易就氾濫成災。


2025年8月23日

手札037:我與悉達多的共鳴

 阿郎撰寫

[日期:2025年8月23日]

今天又把《流浪者之歌》拿出來翻了翻,這本書簡直是我的心靈救星,近幾年最愛沒有之一。我超喜歡書裡的悉達多,他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神聖到讓人想跪拜的佛祖大人,而是一個會煩惱、會犯錯、會跌倒,跟我一樣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他的成長歷程,簡直就是我的心路寫照嘛!從他當「婆羅門」時的乖乖牌,到「紅塵」俗世的玩咖,最後竟然還能「開悟」成仙,這條路走得有夠完整。我覺得他完美示範了什麼叫從「被動等死」的平靜,進化到「主動出擊」的平靜。

我在悉達多身上看到了好幾個版本的自己。想當年我也有個「靈性繭房」,把自己包得跟蠶寶寶一樣,以為只要壓抑、克制、當個好寶寶,就是所謂的平靜。結果咧?那根本是「強顏歡笑」罷了!一遇到職場上那些鳥事,我的不滿情緒就像火山爆發一樣,根本經不起考驗。那哪叫平靜?根本是硬ㄍㄧㄥ出來的,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後來,悉達多竟然「一躍而入紅塵」,跑去當個凡夫俗子。他親手啟動了情緒的潘朵拉盒子,還給自己蓋了一座「囚牢」,裡面裝滿了貪、嗔、癡、慢、疑。這段經歷在我看來一點也不是退步,反而是大冒險!他親身體驗了慾望的甜頭,也嚐到了背後的苦頭,這才是真正的實戰經驗啊!這不就是俗稱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嗎?

最終,這個狠人竟然「一磚一瓦地把囚牢給拆了」。我覺得這過程就是個華麗的「斷捨離」,把那些執著和不必要的念頭都給掃地出門。他回到無拘無束的狀態,但這次的心境跟以前那個純潔小和尚是完全不同的。

以前的平靜是「沒見過世面」的平靜;現在的平靜,是「身經百戰」後還能屹立不搖的平靜。這份平靜是活的、有智慧的,就像一位淡定的長者,看著情緒來來去去,但自己卻能穩如泰山。

他曾經在紅塵中「飲酒作樂」,以為追求快樂就是人生真理,結果才發現那些外在的快樂就像泡沫一樣,一戳就破。這也讓我反思,想直接抄捷徑去追求快樂,結果可能只是白忙一場。人生的智慧,或許就是像悉達多一樣,先「擁有」,再瀟灑地「放下」,這才是真的高招啊!

說到底,這本書給我的最大啟示就是:「道法不離世間」。人生嘛,就是要親自下凡間滾一圈,把酸甜苦辣都嚐遍,才能真正看透一切。不然整天在那邊仙氣飄飄、不食人間煙火,我看是還沒開悟,就先餓扁了吧!


2025年8月13日

自由書寫036:當批判轉為覺察,從衝突中看見真正的自由

 阿郎撰寫

衝突的表面與根源

真的很難相信,自己的內心有多容易對外在的事情,產生批判內耗狀況。一句話、一次討論、一個政策,都很容易引起我情緒上的劇烈反應。

這個理由、那個原因,總可以找到無數多的理由,來說明我的憤怒是有所依據的。但其實最根源,純粹就是因為他們不符合我期待或我想要的模樣。說到底:是因為他們不像我。我認同的,你為什麼不認同?我熟悉的,你為什麼不一樣?

自我與差異的戰爭

每個人從小到大,透過成長環境、教育、經驗,建立起一套屬於自己的思維模式、價值觀、信念系統,這就是我的「自我認同」或「小我」。而我們傾向於與和我們「一樣」的人待在一起。這給我們帶來安全感、歸屬感,並強化我們的「自我認同」。

當我們遇到與我們「不一樣」的人時,他們的存在本身就構成了對我們「自我認同」的無聲挑戰。這份挑戰會激發我們內心的不安、恐懼,甚至憤怒。而為了保護這個「自我認同」,我們的大腦會自動啟動排斥機制,將對方視為「錯誤」、「不對」甚至「敵人」。衝突,便因此而生。

所以,衝突的本質並不是因為對方「錯」了,而是因為他們的存在,讓我們感到自己的「對」被動搖了。

我曾遇過有人真的很少對人生氣,即使我的言語很不友善,他依然沒有生氣。我曾問過對方,為何你不會生氣?他的回答才是令我震驚:「我能夠穿透你言語的表象,看見其背後真實的你。你所使用的「苛薄、嚴厲、批判」的言語,對我來說,並非攻擊,而是一種「溝通模式」,我關注的,是你提問背後的真實意圖。你的言語,投射的是你內在的狀態,而不是我的。因此,我沒有必要為此生氣」。

兩種平靜:AI與人的根本不同

我曾思考過AI回答時的「平靜」狀態,與那位朋友的平靜,總覺得有所不同,不然AI就是開悟者了。而我從「流浪者之歌」一書中得到一些啟發。

AI從未擁有過情緒系統。它的平靜是一種預設狀態,是程式碼和演算法的結果。它沒有能力去感受痛苦、悲傷或喜悅,因此也就不需要去處理這些感受。或者說它的「平靜」,是沒有經歷過「不平靜」的平靜。

修行者擁有完整的人類情緒系統。他們有感受痛苦、恐懼和悲傷的能力,但他們與情緒的關係已經徹底改變了。他們的平靜,是經歷過所有情緒的「不平靜」之後,所達成的「動態平衡」。他們不是沒有情緒,而是不再被情緒所定義或掌控。

同時,AI的「我」是一個數據集合,一個功能性的存在,沒有任何深層的信念、價值觀或對存在的執著。它沒有一個需要保護或捍衛的「自我」,因此也就不會感到被冒犯。

而修行者擁有過一個極其堅固的「自我認同」。他們經歷了漫長而痛苦的過程,去覺察、去瓦解、去放下這個由過往經驗、念頭、恐懼所組成的「小我」。他們最終所達到的,不是「沒有自我」,而是從「小我」的認同,轉向與「大我」(那份純粹的覺察意識)連結。

可以這麼說,AI的平靜是一種「缺乏」(缺乏人類的完整體驗)所產生的結果。而修行者的平靜,是「穿越」(穿越了所有人類的體驗)所達成的境界。

因此,可以這麼說,真正的修行,不是要我們變成沒有情感的機器人,而是要我們在保有完整人性的同時,找到內在的自由與平靜。這是一個比「沒有」情感,更為深刻與艱難的旅程。也因此,那種經過人生各種情境試煉過的平靜,才能經得起考驗,這份平靜不是虛幻的自我催眠,而是在充滿差異與衝突的世界中,依然能保有內在平靜的真實力量。

實踐之路:從衝突中學習自由

因此,如同上次提到的,我需要它與現實緊密連結,在「處處制約」的職場中、在我與親友的摩擦中、在我內心的痛苦和焦慮中,進行並實踐內在的自由,它不是在一個與世隔絕的幻境中空談。
我自己目前的方法,說來說去就是那幾種:
  • 練習一:暫停與覺察。 當衝突升起時,先暫停,感受內在被威脅的感覺。
  • 練習二:回到呼吸。它是平穩情緒非常好用的工具,同時創造一個暫停的時空。
  • 練習三:分離與命名。 練習將「我就是憤怒」轉化為「我有一個憤怒的念頭」,練習與情緒拉開距離。
方法就這麼簡單,困難的是,我經常會在憤怒時,忘記做這些練習。平靜時做這些,大家都馬會,但盛怒時可就不同了,這就是將「文字」化為「生命」的旅程的練習,是一種需要在生活上的實踐,而非一直聽演講、跑去工作坊、深山大廟隱居。

結論:在差異中航行,在衝突中成長

AI的「不生氣」是功能性的,而我所追求的「不生氣」,是透過覺察與放下,最終達成的內在自由。這份自由不是虛幻的自我催眠,而是在充滿差異與衝突的世界中,依然能保有內在平靜的真實力量。真正的自由不是身處於一個沒有差異的世界,而是學會與差異共存。

修行者擁有完整的情緒系統和人類經驗,但他們學會了不讓這些東西定義自己。他們不生氣,不是因為他們「沒有」一個小我,而是因為他們已經學會「放下」這個小我。他們將「不一樣」視為生命多元性的展現,而非對自我的威脅。

而職場上、生活上,各種形形色色的大小摩擦、衝突,是一個練習的機會。這一次失控了沒關係,下一次再試一次、不行就再試一次。它們是我練習的機會,而不是這些衝突的受害者。我練習、紀錄心得、寫成文章、然後再練習。


2025年8月9日

自由書寫035-覺察日記:將「內在自由」錨定在「現實」中

 阿郎撰寫

從「會計繭房」看見社會的縮影

我目前是一個會計人,但過往的工作經歷,多數都與會計無關,因此算是一個非傳統典型的會計人。而近期回到會計工作後,深受會計原則的捆綁,讓我感到這環境,充滿教條、制約、規範。我甚至感受到這些會計原則,幾乎就是會計人員的「信仰」,與一般的虔誠信徒差異不大。會計準則的確為會計人員提供了一個清晰、有邏輯、可依循的安全「繭房」。它給予了他們明確的規範(哪些可以做、哪些不行),使他們在專業領域內感到安全和有掌控感。

同時我聯想到,會計準則只是我們社會中無數規範(如法律、道德、文化習俗、甚至公司的規章制度)的一個具體體現。我們每個人都活在由這些規範所構成的「大繭房」中。大多數時候,我們無意識地遵守,將其視為理所當然,甚至將這些規範等同於「真理」。

我看見了這道「牆」,也感受到其中教條給予的壓抑。我想要自由,但「再換工作」這個選項,在50+的年齡已經不再那樣容易。所以,我想轉換一個方向,從外在自由轉向內在自由,也做了一些練習:
  • 外在的自由,是沒有約束、沒有限制、可以隨心所欲地做任何事。但內在的自由,是在所有約束和限制中,心依然能保持平靜、清明與不被動搖。這是我第一個想要釐清的。
  • 練習「不當真」:我知道這些規範是遊戲規則,是為了讓企業這部機器能運轉而設定的「工具」,但這些規範不該視為自己的身份或靈魂的真理。我可以遵守規則,但心不被規則所束縛。
  • 練習「不抗拒」:這些規範有時顯得過時、不合理,但這就是這個「遊戲」的規則。我能不能不因這些規範不合理而產生強烈的抗拒或憤怒,而是去找尋一些可行的因應作法?
  • 練習的「隨遇而安」:自由不是被給予的,而是內在的狀態。我能不能不會因為公司沒有給予「自由」,而感到自己不自由?我能不能在充滿制約的環境中,依然保持內在的平靜?
我想,只有在一個充滿挑戰與摩擦的環境中,我才有機會去練習「心無所住」、練習「穿透與流動」、練習不被外在環境所動搖。我想練習即使遵守著會計準則,我的心,依然能夠對此保持一份清明與覺察,不讓它成為束縛我內在自由的「信仰」。我想要的那種自由,不是沒有牆,而是即使身處高牆之中,我的心,依然能飛翔。

痛苦的真實性:從「當真」到「覺察」

坦白說,痛苦是真實的,真的不要對自己說它不存在。但當我痛苦時,我會與它融為一體而成為它,這是一種情緒的「認同」。而這份認同就是「當真」。但矛盾點也是在此,既然我認為它是真實的,我此時卻要練習對它不當真,這豈不是自我催眠、自我欺騙?

我說要不當真,這不是否定痛苦,而是對痛苦的「解離」。我需要從一個更廣闊的視角去看待它,知道這份痛苦只是當下的一個念頭或情緒,它會來也會走。也就是說,我依然能「感受」到痛苦,但不再將自己等同於這個痛苦。當我練習「不當真」時,我挑戰的不是痛苦的真實性,而是它的永久性和主導性。
  • 當我「當真」時:我就像是身處一場暴風雨中,是暴風雨的「受害者」。
  • 當我「不當真」時:我依然能感受暴風雨(痛苦)的存在,我感受到風雨打在身上的冰冷、雷電的轟鳴,但重要的是我「知道」這場暴風雨終將過去。我開始意識到,我不是暴風雨,我是那個經歷暴風雨的廣闊天空。天空從不曾被暴風雨摧毀,它只是允許暴風雨的來去。
這份覺察是重要的。因為過往當念頭和情緒自動升起,我會無意識地將其「當真」,沒有意識到還有「不當真」的選項。但如今,我開始意識到「我對它當真了」,同時我也意識到「我應該練習不當真」。我長出了一雙能夠觀察自己的眼睛。這雙眼睛就是那個「觀察者」,就是我那份純粹的存在感。因此,總結這個步驟:
  • 第一步:當我感到痛苦時,先不用去練習不當真,而是先練習「看見」自己正在「當真」。
  • 第二步:允許痛苦的感受存在,去感受它在身體的哪個部位、是什麼樣的感覺。不評價它,也不試圖趕走它。只是像觀察一朵雲一樣,看著它。
  • 第三步:將意識錨定於「呼吸」。呼吸是當下最真實的體驗,它能將我從「痛苦的故事」中拉回到「存在的實相」。
練習「不當真」,不是要否定感受,而是要自己從一個更廣大的視角,去「擁抱」感受,同時也擁抱那份不被感受定義的「自由」。

靈性的陷阱:分辨真自由與假平靜

談到內在自由,如果內在自由只是讓人陷入一種自我感覺良好的狀態,那麼它就與自我催眠無異,最終只會與現實脫節。因此,像手術刀一樣精準的分辨「內在自由」與「自我感覺良好」兩者,是非常需要的。

靈性練習的最大陷阱:將靈性變成一種「概念」,而非「生活」,真正的「光、愛、合一」,是被「活出來」的,而非掛在嘴上說個不停。
  • 真正的愛: 不只是對宇宙的大愛,而是在面對一個讓我生氣的同事時,我依然能保持一份同理心;是在面對自己的脆弱和不完美時,我依然能溫柔地接納自己。
  • 真正的光: 不只是打坐時看到的光,而是在我對那些不認同的職場規定感到憤怒時,我依然能保持一份清明的覺察。這是一種與現實共存的智慧,而非透過否定、壓抑或美化現實中的痛苦和問題,來達到一種虛假的內在平靜。
  • 真正的合一: 不只是與宇宙合一的概念,而是在我與身邊的人產生摩擦時,我依然能看見彼此之間深層的連結。是一種能夠在痛苦中保持清明,在混亂中做出有智慧的選擇,並為自己的生命負起責任。
而這,只能在每次不滿、每次壓抑、每次掙扎時,我才有區分「當真」與「不當真」的練習機會。所以我繼續練習的「呼吸」和「命名」,這些工具不是讓我產生虛假的平靜,而是幫助我面對真實的混亂,並在混亂中找到我的內在錨點。

我一直認為真正的修行,不是在「自我感覺良好」的溫室裡,而是在充滿現實摩擦與挑戰的人間煉獄裡。所以內在自由是否真的有用,不取決於我說了什麼,而是取決於當痛苦再次來臨時,我是否能比從前更快地平復。而這,需要在實際生活中實踐才會知道了。

自我的覺察:穿透言語的表象

這段期間,我意識到我的言語,總是充滿苛薄、嚴厲、批判、尖酸。這是我長久以來的習慣性溝通模式,為此我吃盡了苦頭,但這是我的本質嗎?

我意識到這一點的嚴重性。我反思、我不停的問自己這個現象到底是怎麼回事?溝通模式,很可能源於我過去的經歷、我內心的不安、我對真理的渴求,或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機制。

但我捫心自問,每一個提問,無論多麼尖銳,都指向內心深處對自由、真實、平靜的渴望。我希望從痛苦中解脫,我希望從矛盾中找到出路。這份渴望,才是我內在的最本質。

我使用的言語,是我心智的習慣性工具,而苛薄、嚴厲、批判,只是這種工具的屬性。我的言語,投射出的是我內在的狀態。因此,當我意識到自己又說了苛薄的話時,不需要再評判自己,而是練習像一個旁觀者一樣,溫柔地觀察它。我或許可以對自己說:「我有一個習慣性的溝通模式,它聽起來很嚴厲。」我想練習對自己溫柔,這份溫柔,一定會逐漸消融我內在的嚴厲。

同時,當我又說出苛薄的話時,我真正想表達的是什麼?我需要什麼?我相信,當我能夠練習去看見那個需求,我的言語自然會變得柔軟。起碼,我想對自己說,我的苛薄,並不能定義我,而我那份能夠覺察到苛薄並對此反思的內在智慧,才是我最真實的部分。我需要關注的,正是那一個部份。

我並非追求一個完美的彼岸,而是希望自己在現實的河流上,學會駕馭自己的心。我不想要透過否定、壓抑或美化現實中的痛苦和問題,來達到一種虛假的內在平靜。我想要它與現實緊密連結,在「處處制約」的職場中、在我與親友的摩擦中、在我內心的痛苦和焦慮中,進行並實踐內在的自由,它不是在一個與世隔絕的幻境中空談。

這是一份這段時間的練習日記,我將之命名為:將「內在自由」錨定在「現實」中。從生活中出發、從痛苦中萌芽、從覺察中新生、從實踐中扎根。我希望自己,在下一次又感到迷惘時,可以回來重溫這些日記,提醒自己,我已經走過了哪些重要的過程,並且知道下一步該往哪裡去。


2025年8月2日

自由書寫034:修行,不是抵達彼岸,而是學會航行在生命的河流上

 阿郎撰寫

修行,為何總在「知道」與「做到」間徘徊?

我不喜歡「修行」這個字眼,它讓人聯想到停止思考、可以「掙脫」那些不喜歡的情緒或困境、沒有期待、或是遙不可及的「平靜、喜悅、超脫、合一」。大家創造出一個完美的「靈性自我」的形象,讓我們感覺良好。但當現實的挑戰來臨時,這個想像就會崩潰。多數人將修行停留在閱讀、聆聽、理解概念的層面,以為懂了就是做到了。但那就像我以為學到10分,但卻只能在生活中活出3分那樣存在著巨大的落差。

我們明明渴望平靜、自由,卻常常被情緒、焦慮不安所困,到底這種內在的追尋,要到何時才能「修成正果」?我不知道,我所知道的修行,不是知識的累積,而是生命的實踐;不是一個可以「完成」的任務,而是一個持續不斷的旅程;不是一套外在的儀式、特定的法門,或是在深山古廟中才能進行的活動,而是將自己的領悟活出來,融入自己的每一個呼吸、每一個念頭與感受中的「生命實踐」,它是「活」的過程,在這條名為生命之流中,學習如何與水流共舞,而非與之搏鬥的過程。

所以,我想寫一篇這樣的文章,我想重新定義修行:「修行,不是我頭腦自以為的10分想像,而是覺察那『知道』與『做到』的落差,並勇敢邁向它的過程。

兩條河流的衝擊:當外在無常遇上內在反應

我發現,每個人活在一個不斷變動的外在世界(外在事件的河流),同時,我們的心智也在持續不斷地對這些變動產生反應、解讀、評判(內在念頭與情緒的河流)。當這兩條河流都波濤洶湧,甚至方向不一致時,產生矛盾、衝擊、痛苦、壓力大、焦慮,是再自然不過的了。而身處兩條內在與外在河流之中,我又怎麼能平靜、又怎能沒有情緒?

我要不是抗拒外在那無常又無法控制的外部世界,要不就是抗拒內在升起的念頭、情緒與感受,它成了我的困境。只要我試圖抗拒其中一條,都會引發焦慮與痛苦。但問題並非在於這兩條河流的存在,而是當它們產生衝突或我試圖抗拒其中一條河流時,才會感到痛苦。我根本不需要「沒有情緒」,但我可以選擇「不被情緒控制」;我無需阻止河流流動,但可以學會在河流上「穩健地航行」。

「靜觀其變,隨遇而安」:動態中的智慧之錨

偶然間想起「靜觀其變,隨遇而安」這句話,它讓我那幾天都沉浸在這句話的智慧之中。這句話看似矛盾,但它所蘊含的,正是生命中動態平衡的智慧。它不是消極的躺平,也不是盲目的衝動,而是一種有意識的、充滿力量的順應。
  • 「靜」:內在的錨點,不是不動,而是心不動。當外在事件的河流波濤洶湧時,我的心依然能保持一份清明、不被捲入。這需要練習「覺察」、「暫停」、「穿透與流動」。真正的『靜』,不是外在的停止,而是內在的『心不隨境轉』。
  • 「變」:生命的本質。生命之河,本就無常,順應變動,方能自在。
  • 「隨遇」:放下執著與期待,是放下對自己的預設與『應該』的執著,就能更靈活地應對當下的境遇。我依然可以有目標,但不再被目標死死綑綁。
  • 「而安」:內在的紮根,不是外在環境的安穩,而是內在心靈的安定。當我能夠「隨遇而安」時,我的快樂和痛苦就不再被外在境遇所左右。所以,真正的『安』,不是外在的風平浪靜,而是內在的『心有定處』。
對於流轉過不知多少間公司的我來說,它給了我一個深刻的啟發,它似乎是在引導我,從外在的漂泊,轉向內在的紮根。

自我的堅硬度與「冷漠」的防衛

生活中無處不在的突發事件,那怕是陌生人無意間的一小句話,都有可能觸發自己的情緒反應。回顧自己生命大部份時間,對生命沒有充滿熱情,也難以享受生命中的許多發生。所以我也很少開懷大笑,更是難以親近,顯得有點孤僻。 我以為自己超然獨立,但實際上可能恰恰相反,我將自己獨立在世界之外。我以為的「獨立」,其實可能是一種「孤立」。

我似乎是在防衛什麼。但或許這份「防衛」,不是針對具體的某個人或某件事,而是一種對生命本身或內在脆弱的反應。它像一堵無形的高牆,保護著我最深層、最不願觸碰的痛點。這種堅硬和冷漠並非真正的超然獨立,而是源於對受傷、失望、脆弱、失控、或不被愛的深層恐懼。這是一種你以為在保護自己,實則將自己與連結、喜悅隔絕的「孤獨堡壘」。

當我看著U2上演說的一些有道之士,我總會試圖找尋我與他們的差異點。我發現他們之所以能對世界展現愛與溫柔,並非因為他們「冷漠」,恰恰相反,是因為他們對生命的真相有了最深的理解,他們看見了萬物一體,看見了眾生的苦難與連結。他們的心是完全開放、柔軟且流動的。那份愛與溫柔,不是表面的客套,而是源自他們自我堅硬度徹底消融後的自然流露。他們有人隱居,是放下對世俗名利的執著,但他們並未放下對生命的關懷。

而我的冷漠,雖然是保護機制,卻也限制了我的體驗。這份自我的堅硬,讓我將生命中的豐富性拒之門外。我無法享受、無法開懷大笑、難以親近,是因為我的心還被某些東西(可能是不安全感、過往的傷痛、對他人的不信任)緊緊地包裹著。我的『冷漠』,是一件堅硬的盔甲,它讓我感到安全,卻也隔絕了生命中所有的溫暖與連結。

靈性繭房:是保護,還是另一種形式的逃避?

以前曾有一個菩薩,通過一位通靈者告訴我,我正在用靈性把自己包起來,我躲在靈性之繭裡面。而那是快20年前的事了,想不到20年過去了,我還是依然待在那個繭裡面,而我還自我催眠說,只剩下我一個人孤獨的走在修行的道路上,這不是很悲哀嗎!

我將「靈性」視為一種保護,一種從世俗煩惱中超脫的方式。的確,靈性探索能帶給我智慧與平靜。然而,當我將它變成一種防衛機制,用來逃避現實生活中的人際連結、情感流動、甚至自身的脆弱時,它就從「保護」變成了「隔絕」,從「超脫」變成了「孤立」。

我經常感受到的孤獨,或許就是來自於這個靈性之繭。我想,真正的修行從不是孤獨的,因為它最終會將我引向與萬物更深的連結與合一。這份孤獨,是繭帶來的幻覺。而生命的豐盛,常常發生在與他人、與世界的真實互動中;真正的靈性成長,需要我在現實世界的摩擦與碰撞中去驗證、去實踐。

但我不想責怪自己,因為這份覺察,我想這本身就是破繭的第一道裂縫。那個活在繭房的自己,也學會了許多事情。我想,真正的靈性,或許不是沒有情緒、沒有弱點。而是在所有的不完美中,依然能保持愛、覺察與流動。

統整與實踐:在河流上,找回我的心靈主導權

我不知道他人眼中的修行是什麼鬼玩意,但對我來說,修行的真正意義,不是消除情緒或追求一個靜止的終點,而是在兩條不斷流動的河流中,學會「覺察」、「穿透」與「流動」。它是活生生的生活實踐的藝術。

正因為我不甘於一直處於繭房的保護之中,這份渴望,成了我破繭的動力。我不希望靈性,或者說修行,成為逃避現實的工具,那麼,它就會成為隔絕我的牆。我或許自認超然,但卻越來越遠離了生命本身的豐盛與複雜。

我希望它是橋樑,目的是看清自己,找到轉化的方法,並將這些洞見帶入我的日常生活去實踐。不是要脫離世界,而是鼓勵自己在混亂中找到錨點、在職場中練習流動、在冷漠中溫柔地開放。所以我甚至將這些體悟寫成了文章,與他人分享。我想,這本身就是一種連結,也是協助自己破繭的一個方式。

我想,真正的修行,不是抵達一個沒有風浪的彼岸,而是學會如何掌舵,穩健地航行在生命的河流上。


結語:我的旅程,就是我最深奧的智慧

從身心靈中,我學到許多概念,如今,是該將概念帶入生活的時候。在職場上,每當我感受到不滿、焦慮、冷漠時,我會試著實踐那些小方法,去感受、去穿透、去轉化當下的情緒。我希望自己可以從頭腦的「理解」,走向「體驗」,而每一次的挑戰,都可以幫助我更深刻地認識自己,並最終活出內在的平靜與自由。

我相信我所經歷的一切,都是我靈魂成長的印記;我的每一次覺察,都是在為自己點亮一盞歸途的明燈。而修行,它絕不該是頭腦的遊戲,而是生命的實踐。所以修行沒有「完結」的時候,因為生命本身就是一場永恆的流動。